姚紫小说与文学语言研究 A Study of Yao Zi’s Literary Language Through His Novels
A study of Yao Zi’s literary language through his novels.
The study of literary language examines both the science and art of the style that the writer employs in his writing, ranging from the choice of language register, structure and tone to expressions. This helps researchers expand their understanding beyond that of a writer’s technical finesse and style, enabling them to reach deep into the writer’s feelings and imagination and to have a better grasp of the meaning that the writer is conveying in the story.
In this article, Low Siew Tin studies the literary language of Singapore writer Yao Zi through his many novels, paying close attention to his choice of expression in laying out scenes and his use of dialect. She highlights the beauty of his language and his exceptional ability in moving readers with his words, often utilising both style and register to help them relate to the characters in the story. She also notes the many vanished Singapore scenes that have been preserved through Yao Zi’s vivid descriptions. To her, the enjoyment of Yao Zi’s novels comes not just from plotlines or beautiful language; it is also the joy of visualising the scenes and the era he paints with his words. The beauty of literary language, she concludes, is embodied in words that take on a life of their own.
Learn more about Yao Zi by visiting the Singapore Literary Pioneers Gallery at http://exhibitions.nlb.gov.sg.
文学语言
文学语言虽是一个词,事实上却分成文学与语言两个部分,或两种学科。 文学这一门属于感性,而语言却是理性的。因此,如何把文学与语言融 合,如何让感性与理性两门完全不同的学科互相融合,是研究者不能忽视 的责任。
文学古已有之,语言学也有一段历史。而“文学语言”却是一门比较 新的独立学科。所以,在进入文学语言研究之前,不妨先了解一下何谓文 学语言?究竟文学语言研究的是文学,还是语言?到底它是一个综合学科 或一门独立科学?
“语言文字是文化的主要载体,更是文化发展的标志之一”。那文学 语言要研究的究竟是以文学居上或语言为主?根据研究语言学的专家们所 见,语言学其实也同哲学、理论等结合在一起。所以,即连语言学这么古 老独立的学科也得结合其他学科,成为“模糊语言学”的一份子;那么, 文学语言这门结合了文学与语言的共同学科,是否可以称之为“边缘性学 科”或“交叉性学科”呢?毕竟这是融汇了文字学与语言学的学科。事实 上,在这日新月异的时代,除了文学语言研究,还有法律语言研究,广告 语言研究,广播电视语言研究,网络语言等等随着时代的需求而兴起的学 科。而各门学科之间又息息相关,所以,说它是交差性学科也没错。
文学语言既是一门比较新的学科,也就显得它的发展空间更为广大。 所以近年来吸引了许多学者孜孜于这方面的研究。
既然如此,我们所要研究的,很明显的就是“文 学”的“语言”了。要研究文学语言,文学文本就是 最起码的工具,所以,研究文学语言所要面对的必须 先是文学,然后才能从文学文本中进入该文本语言的 探讨。
众所周知,文学归类于艺术,其实属于科学的 语言也不乏艺术。所以,文学语言所涵括的,既是 科学,也是艺术。因此,在探讨这一门科学的每一层 段,都必须要有逻辑性的联系,不能像文学脚本那样 随作家心之所至而天马行空。
研究目的
为什么要研究文学语言?谢国平的《语言学概论》里 是这样说的:“语言是反应心智的镜子,因此对语言 做详细的研究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心智如何使用及处理 语言,语言同时也是一个很复杂的系统,如果能了解 这个运作,也等于了解我们的心智。”诚然,文学语 言的研究也几乎可以等同。因为通过文学文本,除了 语言要素如语词、语段、句式、语言等的解读外,还 可以就此作从宏观到微观,从环境到人物,从整体到 局部的艺术评价。同时,对与文本语言中的乡土性、 地方性并历史性有更多的认识。
研究工具
研究文学语言的工具少不了文本,有了作家提供的文 本(不论是小说、诗歌、散文或戏剧),才能让研究 者通过文本的文字(语言)来分析、体认作家在写作 时所要表达的在当时当下的社会动态、人文背景及考 察作家生存时代的环境等等,在让我们更为生动地认 识过去的历史时刻,以及社会变迁的痕迹的同时,也 可把作家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语言心态挖掘出来,这一 切都是研究者的工作。
文本中的语言材料分析至为重要,语音的节奏与 表达最能代表作家当下的心情写真;而词汇中的每一 个词如名词、副词、动词、形容词等,也是研究文学 语言者在纵观一个文本时所不能放过的一环。因为每 一个不同的词,都能带给研究者不同的讯息。至于文 本中的语法,修辞等,则是文学的重心与评价,更可 展现作家的个人风格,无人能代。反正,作家的文学 情感都得从文学语言中去搜寻。
如何研究
文学语言由文本提供,而文本语言根据时代、时空、 地域及民族的不同又可分为普通话、古代文言、古白 话、现代白话、方言、外国语言、少数民族语言以及 随着潮流、个人创新并引起群体追随以至约定俗成的 创造语言如现今的网络语言、青少年语言等。
文学与语言即分别为艺术与科学,因此,文学 语言就在艺术与科学间游走,即有感兴的艺术理解, 也有理性的科学剖析。艺术是作家感性心智心血的凝 聚,科学却理性地为解剖作家字里行间的点点滴滴努力。表面上看来,艺术属于作家,语言纯为科学。但 是也诚如学者高万云所说:“文学语言的研究,必须 同时从文学与语言两方面入手。因此,不管是文学或 语言,艺术或科学,两者都不能分开,研究时也必须 双管齐下,缺一不可。”
展开作家的文本,在欣赏作家掌握文字,把之 变成超凡的艺术功力的同时,我们在字里行间所搜集 到的语音、词汇、语法,都是属于语言分析解剖的材 料。文学语言是作家个人笔下行云流水似的“自然语 言”,也就是说,知名的作家都有其个人的风格,此 风格也造就了作家个别的文学修养。因此,前述的 通过语音、词汇、语法等语言材料的分析,就可以看 到作家在应用语词时的得心应手或笔下枯歇,甚而可 以指出作家应用语词时的失误,换句话说,评论一个 文本,不仅要赞赏其好,也要直指其“坏”。而这一 切,都可以直接从文本中觅得。
在作家的文本中,他笔下静态或动态的描写, 都与他的心态息息相关。因为语言同思维是直接联系 的,它把作家思维活动的结果,用词或词组成的句子 记录下来,而语言系统的发展变化如语音、词汇、语 义及语法都会随时间改变,就如同现代汉语是古代汉 语的继承与发展一样。事实上,语言的变化不仅在语 音与构词,甚至句法也会变,随着时间的过去,同一 语言可能会变成很多方言或分化成好些不同的语言; 好比词汇的变化取决于新词的增加如高清电视、网络 语言等,即使借字与翻译,也都有关联。而且它们的 变化不是独立的,是相互影响的。高万云也说:“人 类的一切有序活动离不开思维和语言的参与,包括人 类活动的最高级形态—文学。”
语言所要呈现的是人们对它的理解,所以从原 有的同义词中选择一个合适的语词即可,然而,文学 语言除了理解外,更重要的是作家的直觉、情感和想 像。而从这里,便能让研究者挖掘出作家的真正内涵 及他所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
总之,文学语言研究是一门充满趣味性并挑战性 的学科,它的发展空间非常辽阔,有待研究者去探勘。
姚紫小说的语言描写
姚紫的文字,是经过“轻挑慢磨”才落墨于白纸上,充 满着美感的。他的文字,几乎每一个都像是经过慎重思 考推敲后才写下的,所以,研究他的文学语言,就如走 入百花园,里头万紫千红,香气逼人,美不胜收。
因此,从文学语言的角度出发来阅读姚紫的文 字,总会发现很多惊喜。此外,也可以从姚紫的字 里行间,捕捉到他是怎样通过文字语言来表达他的 美学理念。
姚紫作品的语言掌握凝练,小说犹然。他常根 据小说背景看似随意却是细心地应用语言的能力,总 会令人读来欲罢不能。“姚紫小说的语言,清新俊逸 而又绮丽畅达,峭拔中透着细腻,好象有一种美的韵 律,流泻在他作品的字里行间,他运用语言的熟练和技巧,即使与中国30年代的名作家相比,也毫无逊 色。” (陈贤茂《论姚紫的小说创作》)
这一切可以从他小说中的描写语言寻获。因为小 说中凡有描述的机会,他绝不放过,不论是描写中国 背景或南洋风情,他都很用心地把周围的景色、气氛 都描摹出来,甚至于一朵云,一根草,一缕风都不会 忽略,而其文字的优美,往往能带出美丽的意境,令 人有如处身诗的境界。所以说读姚紫的小说是非常赏 心悦目的享受。
因此,在姚紫的小说中,除了能够读到引人的故 事情节以外,还可以读到他那感动人心的散文字句, 且那些动人的文字,也时刻向读者们呈现出一组组的 画面,具有电影般的视觉效果。这就是姚紫小说文学 语言丰富并成功之处。
比如《秀子姑娘》在开头的时候对于环境的描 写,就很细心地牵引着读者走入热带的氛围中,而随 着小说情节的渐进,读者似乎可以很确切地体验到身 在其中的感觉。因为那属于热带山野中的燥热,都通 过作者细腻的文笔一一地描写出来,而热带的景色也 在作者细心的勾勒下,仿如画作般一页页地呈现给读 者,并老老实实地带领读者走入他所描写的天地。
且看这一系列闲闲地融合了形容词与色彩词的 可观词句:
• 天上浮着夕霞,像火一般地烧红了远近的山谷和 树林(把晚霞的颜色用火来形容,除了让人感觉 晚霞艳丽的颜色映照在远近的山谷和树林之美以 外,还有热带气候的“热”)
• 热带的风,轻快地、像囚徒般的逃出炎暑的笼 (这是非常传神的描写,囚徒逃跑的时候不但要 快,而且还得“偷偷”的,因此用“轻快”来形 容,是相当贴切的)
• 上弦的月亮像玉似的浮在棕榈树上(月亮的颜色 好像玉,那是带点透明的, 写月色的清净澄明)
• 椰子树梢的残月,悄悄地潜进黑晦晦的窗口(残 月已经不是美丽的月了,所以它得“悄悄”地潜 进去,而且那窗口还是“黑晦晦”的)
• 黑夜的翅膀正沉重地拍打扑着,天空像一池践烂 的泥泞,洼地的水湿气味簸摆在清凉凉的风中, 摇动那悄悄的形影……(黑夜的翅膀很沉重,天 空又像一滩泥泞。。。这样的比喻,让人想象接 下来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心里顿时有了准 备,而且,用“凉凉”的风,“悄悄”的两个叠 音词,加重了气氛)
• 映着围墙边那被轰炸烧焦的土堆,像一件褴褛的 破衣,披在零落颠倒的破篱笆外
(看,不过是一堵破围墙罢了,都会被作者写成 褴褛的破衣,这样的一件破衣,具有什么象征意 义吗?破衣,是让人不屑一顾的,但是隐藏在破 衣里边的故事,必需靠人去发掘)
以上随手捡拾的环境语言描写,正代表着这篇 小说的阴暗凄迷和朦胧无奈,阴暗凄迷的是战争,朦 胧无奈的是在国家面前,爱情毕竟正如小说中的哈逊 参谋官所说的:“情感只是战争以外的玩意儿。”而 这样的环境语言描写,也始终是前后连贯,紧跟着情 节前进,并没有随着作家个人天马行空的思绪有所更 改,可见姚紫下笔时的谨慎。同时,读着小说中所描 绘的文字,有如置身其中,确也能使读者从文字中感 受到小说中的每一个景色。
姚紫并没有从军的经验,但是他却能以敏感度十 分高的直觉与想象力,把战地情景描写得栩栩如生。 这应该都是他勤学善记的结果。
• “远地里,曳过几声单调而又寂寞的战马低嘶, 和吉普车轧轧的马达声,仿佛一片片枯叶,蔌然 飘死水上”
• “过了十月的天气愈加炎热了,这两天战场的斗 争,无形中暂时停顿,兵士们像垂着流涎舌头的 猎狗,蜷横在森林中喘息,但是在这个时候,长 官们正急切进行一个广泛的攻击计划,那从孟拱 方面开来的卡车,一辆辆载着辎重和补充兵,绵 络不绝的马达声预兆着暴风雨来临,骚动在这闷 寂的清晨中。”
• “偶而从远地林间的雷多公路上,曳来一阵细微的 夜行军的卡车声,在悄寂间荡起一点泡沫般的单 调的气息,一会又静止了。”
• “季节早已转入严冬,在这北纬十六度间的缅甸北 部的山区,虽然属于热带性的气候,但是据气象 台的报告,比南方的仰光,气候要相差二十余度 之多呢,山谷弥漫着干燥的沙尘,围场上的草木 也慢慢凋零起来,间有片片的落叶吹积在俘虏营 那高高的土墙边。”
小说中“出现”类似以上有关“战地”的描写虽 然不是太多,但也就因为有了这些片段的背景,才能 突显战乱时的感情纠葛;设若把秀子与姚的故事安排 在远离硝烟的大后方,相信效果就没那么引人了。而 这正是作家发挥其高度想象空间,再加上精心布置的 语言文字,把战地战事描写得犹如身临其境之处;这 除了本身平日在生活上的观察累积外,知识的补充少 不了,这样的艺术成就是不可多得的,同时也说明了 姚紫善于应用故事架构,懂得利用语言来达到小说的 完整之处。
再看这一段:
“……在海的怀里,当你看见惊涛骇浪,你会觉 得自我的渺小,当你看见那万顷烟波,海天相 连,你又会觉得胸襟潇洒,一切忧郁都给海风吹 散了,又当你站在沙滩上,看着那朝霞夕晖在蔚 青的海水中闪耀着点点浮光的时候,你会从自然 中体味着人生意义,觉得低沉而轻松,郁黯而焕 发,心灵和海混合在一起……”《姚紫小说选》 中《秀子姑娘》,第61页
以上这段文字,不仅具备散文语言的真善美, 也给小说增添了不同的绚烂的活动画面,而这样生动 的文字描述,大概都是作家真实的生活体会,相信这 也是姚紫曾当过短期海员的收获?
另外,在《窝浪拉里》中,通过姚紫的深刻描 绘,一幅幅充满热带风光且具生命动感的画作仿如 眼前:
• “……溪上,已经来了10多个村民,男的在冲 凉,女的在洗衣。女人们蹲在石上,湿漉漉的沙 笼紧贴在翘起的屁股上,只只都朝着天,显得多 么可笑!男人则蒙着一条破沙笼——有的只有一 块布巾,但是他们很自然地裸着赤褐色的身体, 把头浸一浸水,然后出力地摩擦着头发和胸膛。 几个小孩像鲫鱼似的在水里翻滚着,溅起水花 和嬉笑声,混着那些男女们戏谑声,清清楚楚地 就在耳畔。” 《姚紫小说选》中《窝浪拉里》 ,第110页
生动的文字不仅在于人的活动,也没忘了把大自 然的美包揽其中。
• “……旭阳刚升的屋侧的灌木丛上,金红色的灿 光眩目地照着我的面庞,一层薄纱般的雾气在山 野间飘飘荡荡,疏疏的椰树挺直着瘦白的腰, 叶子在阳光中刷出了油亮,轻轻摆动,村落的土 地还掩映在阴影里,清凉的晨风夹着绿色的沁芳 充满我的肺部,使我不觉松畅地吹起口哨,走 下阿答屋那黑霉的木阶,沿着沙砾的小路走向 小溪……”
成功的自然环境描写让人觉得如置身其中般觉得 读姚紫小说是“不虚此行”外,字里行间透出来的南 洋风情,更是令身为南洋人的读者倍觉亲切,而非南 洋人的读者也能耳目一新——原来那个时代南洋乡下 的人是这样生活的,山间流动清澈的溪涧,是他们洗 衣洗澡的地方,而无论男女,都是穿着一块叫着纱笼 的布料,这块布料的作用除了可当衣裳,还是浴袍, 并且是被单,当然还有其他种种用途;这些生活细节 上生动的描写,说明了姚紫是个对生活观察很仔细的 人,否则就无法那么自然地表露出乡间的美丽与乡民 的淳朴可爱,通过那些活生生的语言,让读者们看到 了解到当时当刻的美与丑。这些活生生的语言,就是 带领读者走向生活了解历史的途径。
从《秀子姑娘》和《窝浪拉里》两篇小说中, 可以看到俯拾即是的美丽的文字描写,且看作家的 笔,是如何地结合自然环境与人的思维,通过细 腻的形象的描写,清楚明白地展现在读者眼下,如 “姚”与秀子的相处中,读者能具体地感觉到那一 片朦胧,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拨云见月?以下的描 写是最好的写照:
“……烟雾,发青地拂过寂寞的空气, 绕回在我正拟休息的脑间……”
“……看她那憔悴的脸容,我的心就如结冰的池 水冒上泡沫……”
“……烟圈,发青地拂过寂寞的空气, 绕回在我正拟休息的脑间……”
烟雾、泡沫、烟圈……这些虚虚幻幻看得到抓不 到的东西,不只是环境的描写,也是实况报导。这就 让读者好奇地探寻姚与秀子的爱情,究竟是真的还是 假的?
新加坡资深作家兼学者黄孟文博士针对姚紫的 几篇作品有如此看法:“在1947年尾—1948年初的 马华文坛,曾展开过一场波澜壮阔的有关‘马华文 艺’与‘侨民文艺’的论争,认为马华文艺不应该再 是中国文艺的延续,而应是地道的马华文艺,它所描 写的应该是着重在反映“此时此地”,有自己的独特 性,而姚紫的《秀子姑娘》,《窝浪拉里》,《马场 女神》等都是针对本土的景物描写具有浓厚的地方色 彩”。(见黄孟文《新华文学评论集》,云南园雅舍 1996年出版)这就说明了,姚紫的景物描写语言是很 成功的。
方言也是文学语言
姚紫对文字的运用伸缩自如,不仅通过比喻,也通 过直接的描绘,让读者自己把主角的形象看得一清二 楚;此外,姚紫小说中,也很喜欢夹带一两个英文 单字,或许这是为了符合主角的“时髦”身份?比如 在《咖啡的诱惑》中,不写咖啡馆而直接写上 Cafe, 舞会是 Party, 侍应生是 Boy,周末为 Week-end, 描写 吴娟娟的衣着,上衣称Blouse, 裙子是 Skirt, 香烟是 Cigarette…。
《被当酱科的男人》中出现的 Cowboy, Darling, 人 Fool-block-head, Foolish 等等。《马场女神》 中,看赛马的观众大喊Come on! my dear! come on… 描写“她”的神态不说迷人而是Charming。 《十三年》中,女主角向男主角提起往事: “你偷 Pass(传递)了一张方程式给我……”
今天的新加坡人多数讲“新语”(即英语当中参 杂华语或方言),那是自新加坡独立后教育的变革使 然;在今天,讲新语听新语已成了新加坡人的习惯。 反观姚紫写作的年代,这类的华英夹杂的语言还不流 行,所以初读难免有点别扭。但了解那是作者为了配 合小说中十里洋场的社会,也就不以为忤了。
另外,姚紫的小说中也不难找到一些方言,而 那也是为配合小说的需要而产生的。姚紫本身是闽南 人,在小说中常有一些自然流露的闽南话,如《夜茫 茫》的主人翁叫“阿憨”,这是当年受教育不多的闽 南人较常用的一个最随意的名字,表示“傻气”的意 思,阿憨是个没有受过教育的三轮车夫,人老实憨 厚,取这个名字是取对了。
• “近来,凤姑娘坐他的车子,罕得同他聊天了。” 这“罕得”是闽南语,表示少有的意思。阿憨对凤姑娘有意思,问明在凤姑娘那边过夜的价钱, 暗想着:
• “他妈的,三十五块钱老子也花得来,头家玩的, 估里就玩不得了?”——赌拍九少输一点,踏它 几天车子,总捞得了三十五块吧!”
这“头家”指的是老板,估里就是劳动阶级—— 工人之意,“拍九”应是音译,牌九,一种赌博。 这些都是方言。
《毒与那个女人》中,洪永昌的老婆交培了不少 姐妹伴,这当中的交培也是闽南语,交际,认识的意 思。她形容穿得漂亮的人是穿得“苏爽”,也就是整 齐,而苏爽一词,闽南语常用。至于骂人的“夭寿鬼”,更是闽南语中骂人的“顺口溜”。而“她”的父母在 他们婚后搬回“州府”去住,这州府一词,是马来亚还 属于英殖民管辖时,新加坡闽南人对它的称呼。
《窝浪拉里》描写英皇加冕游行的庆祝行列将经 过的地方,四周满是警察和“暗牌”,这“暗牌”就 是闽南语的便衣警探。此外,新马是多元种族国家, 其中马来人占了不少,因此马来语也相当普遍,尤其是一些特别名词如“沙拉”,是犯错的意思,《夜 茫茫》中凤姑娘问阿憨可是因为婊妓婊出“沙拉”, 问他可是中了梅毒之意。
姚紫也常把“脸孔”写成“面孔”,“脸上” 是“面上”等,这些也都是方言。
《新加坡传奇》中的方言更是不少,把薪水说 成“估俚工”,警察是“马打”(马来语)等等。而 这,相信除了姚紫本身是闽南人外,新加坡毕竟也是 个闽南人较多的地方,百姓常用语多为闽南话就不出 奇了。至于马来语,因为新加坡是多元种族国家,马 来人也是相当重要的国民,人们谈话中参杂马来语是自然的。
虽然如此,但姚紫小说中那些方言土语,相信 都是作者为配合故事情节主角身份才应用的技巧,无 可厚非;重要的是并非姚紫所有的作品都有这样的语 言,否则就会影响读者的接受能力了,足见在文学语 言的应用上,姚紫不仅很谨慎,下的工夫也不少。
姚紫也喜欢在小说中应用俚语俗语,比如: “生鸡蛋不会,放鸡屎倒会”(《新加坡传奇》),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资本应用得法,一 本万利,资本运用不得法,把骨头拍卖都没人要”等 等;普普通通一句话,姚紫写来特别传神,余味无穷。
另外要提的,姚紫的小说中,除描述中国的景 物外,凡属新加坡的,也都忠实地为新加坡的历史做 了记录,那是新加坡“过去”一些颇著名的地方或街 道,比如在很多篇小说中提及的“拍拖”圣地勿洛海 边,如今已被填成了很多高楼大厦,东方戏院早就不 见了,国泰戏院已经不再是戏院,芽笼民用机场的 Bar-Restaurant根本就是历史,“古迹”还在,只是 人事已非。有些地方在今天的城市规划里已经找不到 了,但是可以从姚紫的小说中看到,那是新加坡过去 的繁华所在,那是后人所要知道的过往的街道或地 方历史。同样的,姚紫小说中的红灯区也逐渐从恭锡 街、惹兰勿杀转移了。而今日的红灯码头已经关闭不 用,因为有了新加坡港务局,有了樟宜机场。
总之,读姚紫的小说,不仅是在读故事或享受他 优美灵活生动的语言文字,同时也让我们欣赏了大自然无处不在的美,还有各地的地里风光并活生生的历 史,而且了解历史的血泪是如何流出来的。美丽的文 学语言,是活着的文字。
参考书目
谢国平《语言学概论》,《文学语言的多维 视野》高万云著, 山东文艺出版社2001.9.
陈贤茂《论姚紫的小说创作》, 姚紫《杂 文,这支部队》,《姚紫小说选》, 新加坡 文艺协会1999年11月初版.
黄孟文《新华文学评论集》,云南园雅舍 1996年出版.